疲惫的中老年铸心故事
原创人物出场且占据重要戏份
剧情完全捏造,不论与真实剧情雷同或不同,概不负责
与《梦虬孙亲启》同背景
海境潮起,无根水平缓地呼吸着,一吐一息间,整个海境都仿佛流动起来,水波起伏翻腾,沉静而汹涌。
“你看到了什么。”
白衣僧者站在高处,眺望着远方,静谧如佛。
“一场战争。”
少年身量还未长开,站在僧者身边矮了他半个头,他微微仰头看向僧者,眉间眼角的鳞片随着水波荡起粼粼光泽,语气笃定。
“还有呢?”白衣僧者垂眸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鳍鳞会不在乎谁赢,但他们很在乎是什么人在死。”
少年深吸一口气,表情逐渐凝重,说话却仍沉稳:“鳍鳞会宗酋梦虬孙与王室不和,也一贯以保护波臣与混血为先,若是平叛过程中波臣死伤惨重……鳍鳞会八成会倒向叛军。”
白衣僧者摇摇头,捻着手中的琉璃佛珠,开口道:“定洋军并非草菅人命的残暴之徒,先王推行墨学多年,四民矛盾远不如当初剧烈,更何况如今定洋军中也有波臣与混血将领,未必不会手下留情。”
“即便如此,鳍鳞会也不可能倒向王室,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表面中立。”阳光顺着水波游动,映在少年的脸上,眸子里的光却逐渐暗淡下去:“若鳍鳞会公开加入叛军,王城没有必胜的把握。”
白衣僧者瞥了他一眼,语气淡然:“那又如何?”
说完这句,他似是怕少年没听清,偏头盯着他,缓缓道:“一年前,一名波臣出身的新晋举子被断臂剜心曝尸街头,三日后,京中再现两件水磷烧,据传晶莹剔透,精美绝伦,即便是北冥无痕的藏品也不能与之相比。
“叛军师出有名,便是胜了又如何?”
听闻此言,少年脸色一凛:“锻制水磷烧本就是死罪,只要抓到主使者与铸造师,当下即可定罪问斩,何来师出有名?”
“可若是一直抓不到呢?”
白衣僧者移开视线,望向远方的袅袅炊烟,语中沁着凉意:“凶案发生当天,鳞王就颁布了宵禁令,还钦点禁卫军首领巡视京中,却还是有六名波臣学子接连被害,水磷烧屡禁不止,甚至越禁越多。水磷烧极难锻造,本就非大量人力物力支持不可得,而在禁卫军首领眼皮底下杀人更非常人可为,民间早有传言,说之所以抓不到主使者,是因为主使者与王室关系匪浅,甚至就是王室中人。“
他长叹一声,问道:“如此,可算是师出有名了?”
少年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开口,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即便如此,也不能放任叛军取胜。”
白衣僧者点点头:“为何?”
“各地叛军虽同扯一面大旗,号称为屈死的波臣报仇,实则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少年清了清嗓子,迎上白衣僧者的视线,平静道:“若王城不敌,王室自会召边疆精锐军队开拔平乱,而叛军短暂得胜后必定分裂,为争权位再燃战火,届时多方混战,海境拖不起。”
“若真是王室中人所为,又当如何?”
少年思索片刻,踮起脚尖凑到僧者耳边,压低了声音:“师尊,一来鳞王不似草菅人命的昏君,其中或有内情,二来叛军属实烂泥一滩,烂在地里也就罢了,真拿来糊墙才是后患无穷,若真到了那般凶险境地,倒不如先扶植鳍鳞会宗酋稳住局势,再做打算……”
少年说着说着,隐约听得白衣僧者轻笑一声,登时结巴起来,声音和眉眼一道低了下去,再抬眼时,恰好撞进僧者的视线。
“好啊……好啊。”
白衣僧者语气温柔,嘴角扯起一个弧度,眼底却半丝笑意也没有,少年几乎怀疑刚刚的那声轻笑只是幻觉。
“师尊,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僧者沉默许久,一片死寂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海境涌潮的水声起伏,他似乎想解释些什么,最终却也只是移开视线,摇了摇头。
“没有,都没有错。”
所谓“战争”,若要讲给人听,大多是要用玫瑰色的英雄事迹打底,再附上些断壁残垣与生离死别的悲情小调,织就一段段口耳相传的血色故事,或赚人眼泪,或惹人激愤——不论有多少无可奈何,造化弄人,这些悲痛与愤怒都终将被酿成苦酒,倾入滔滔瀚海再分不清彼此的样貌,洪流滚滚,谁饮下的是谁的血泪,不能辨认,不能计较。
俏如来想,没有比战争中的仇怨更算不清的糊涂账了,他见过无数次战争,每一场战争中的每一场胜败都要用人命来填,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一群人,天长日久,没完没了的人命就成了面目模糊的人名,再后来,人名也被淹没在沙砾中,连腥膻气都变作寻常,如此来去几回,仇也结下,缘也散尽,剩下的只有具具残躯。
一具残躯能活多久?或许早就死了,只是撑着一口气不想咽,也或许即便抛了五脏六腑头颅手足,也照旧得活下去,只因为死也并非易事,甚至比活着更难。
两人在羊肠小道上穿行,耳边唯有潮水声起落涌动,这时,俏如来突然开口问少年:“你认识鳍鳞会宗酋吗?”
少年正忙着观察周边环境,被他一问倒是有些发愣,半晌才道:“鳍鳞会施粥的时候见过一次。”
“怎么没跟他走?”
少年摇了摇头:“我并不痛恨王室,自然也不适合鳍鳞会。”
俏如来笑笑,低头转起琉璃佛珠:“鳍鳞会现任宗酋,当真十分痛恨北冥王室吗?”
“若鳍鳞会并非痛恨王室,那他们经营多年,必然所图甚大。”说罢,少年盯着俏如来,瞅了好半天,语气疑惑:“师尊,您是否与鳍鳞会宗酋有旧?”
“确是故人。”
俏如来抬眼点头,鎏金的眸子里沉着某种幽微难言的情绪,少年一时分辨不出他与那位故人究竟是友是仇,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直觉让他及时刹住了车,没有继续问下去。
俏如来却一副完全不在意暴露往事的样子,边走边说道:“我们之间有一笔账,一直没算清。”
少年皱眉:“师尊海境此行,是为了同他清这笔账吗?”
无根水缓缓流动着,俏如来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