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规

混乱邪恶,cp观清奇,冷坑坑底烧火取暖の倒霉孩子

© 子规 | Powered by LOFTER

【史俏】芭蕉洪浪

  天雷OOC请注意

  避雷01:私设极多,包括双方复杂感情经历及大量时间线篡改。

  避雷02:俏如来为地门失忆状态。

  避雷03:没有年轻的肉体,也没有天真的灵魂,只有疲惫的中年人。


    仲秋黄昏,夕阳被乌云拥了个满怀,天光灰暗,压得人喘不过气,小区里稀稀拉拉亮起几扇窗子,和闪烁的路灯相映成趣。

    俏如来正顶着忽明忽暗的灯泡做饭。葱姜下锅,热油呲啦一声,厨房霎时烟雾缭绕,更燥热几分,他刚打算开抽油烟机,脑海里倏忽闪过这个小区长达三十年的漫长历史,以及这台旧式风箱停不下来的尖锐呼啸,不由得停了手,转身去开窗。

    却不想这只是用一个错误挽救另一个错误——卡在一半的铝合金窗框吱嘎作响,发出金属摩擦独有的刺耳声音,寒风顺着半开的窗口灌进来,把挂在墙上的锅铲漏勺吹得叮叮当当,风声与金属合奏缭绕,堪称无调式交响乐杰作,绝世经典不外如是。

    就在此时,门响了起来,轻柔而礼貌,还带着几分试探。

    叩——叩叩——“请问,有人在吗?”


    声音从门缝里溜进来,听上去十分熟悉,带起俏如来埋在尘雾深处的记忆,回忆的画面却格外含混模糊,像坠入海底,锈迹斑斑的锚,沉重、坚硬、滑腻、冰冷,无法抓紧,却又无法挣脱。

    他下意识地走向玄关,伸手开门,这间旧房子颇有些脾气,防盗门的锁头总得动用暴力手段才能见效——得先拧一圈,往回拧半圈,再转两圈,最后拽着门把手使劲儿晃几下。

    哐当一声,大门晃晃荡荡地打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蓝眼睛的男人,相貌俊美,见到他的时候似乎有些惊讶。

    “精忠?”

    俏如来皱眉盯着他的眼眸,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手却仍牢牢地抓着门把手,丝毫没有放人进去的意思。好半晌,他才对着男人开口,语气艰涩而疑惑:

    “不好意思,您找错人了,我们应该……不认识。”

    男人面上闪过一丝意外,愣了愣,转而点点头,直截了当地抵住门,语气温柔而不容拒绝:“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安全局A级保密情报科科长史艳文,公子开明安排我在此暂住,不知道是否方便。”

    说罢,他又指了指烟雾缭绕的房间——“或者……需要我们先处理一下抽油烟机?”


    “也不算太糟,好歹没起火。”

    史艳文端着粥碗,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抬手又夹起一块豆腐:“你有出身西南的亲人?”

    俏如来含混地嗯了一声,瞥向史艳文,扒拉着碗里的粥,答道:“可能有吧,据说我有个叔父,他是苗疆出身。”

    “那确实不远。”史艳文点头道:“我不挑口味,你要是不爱吃辣,下次不放就好。”

    俏如来正聚精会神地挑豆腐里的小米辣,红彤彤的辣椒段堆成一座小山,听他这么一说,手底的动作霎时僵住了:“抱歉……”

    “不用抱歉,我夫人…”他顿了顿,改口道:“我前任夫人,也是杭州人士,苏杭一带口味清淡,家里的孩子也不爱吃辣,经常跟你一样——”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指了指小山一样的辣椒段:“他小时候一点儿辣都吃不得,还因为这事儿上过几次医院。”

    俏如来舀了一勺粥,下意识地问:“那后来呢?”

    话出口,他才惊觉自己出言唐突,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史艳文打断了。

    “后来离婚了,他跟着我,我忙着上班,他忙着上学,天天见不着面,口味也不同,就再没一起吃过饭了”

    史艳文面色恢复了平静,舀起一勺粥,盯着白瓷勺子上的缺口,缓缓开口:“他考上大学那年,本来要办升学酒,结果我那边又耽搁了,一来二去就没办成,再后来……”

    他吹了吹已经半冷的粥,望向俏如来,轻轻笑了一声。

    “没办成就是没办成,错过了最合适的时间,再怎么试图挽救也无济于事。”

    话音刚落,饭桌顶上的灯泡就“啪嗒”一声宣布退出了这场尴尬至极的对话。

    房间霎时被阴影淹没,桌上的饭菜还散发着微弱的余温,却是谁都没有再动筷子,房间里分外安静,只听到窗外的芭蕉叶被秋风吹响,像海浪退去的声音。

    “您突然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很像他吗?”

    俏如来语中带笑,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而是摸黑起身,伸手去拧头顶的灯泡。

    灯泡上落满了灰,外层的玻璃更是因为接触不良过度发热,烫得吓人。他碰了碰灯泡,随即径直走向厨房,不假思索地捞起一块半湿的抹布——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并非出于理智,而是某种本能一般的习惯,疑惑如杂草在心底蔓延,他却始终抓不住野草疯长的根,。

    史艳文看不清俏如来的身影,只隐约听见他向厨房走去的脚步声,拖鞋踩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巨响。

    芭蕉再次被风摇响,奏起滔滔洪浪,盖住了他的回答。

    也或许他并没有回答。


    今天的风极大,窗框被吹得呼呼啦啦直打摆子,带着寒意的风顺着破败的窗缝奔涌而入,来势汹汹。

    史艳文坐在沙发上,望向客厅窗边,俏如来正轻车熟路地封窗户,手里拿的是一打破破烂烂的窄布条——花纹和颜色都格外熟悉,史艳文一直以为这些鸡零狗碎早被扔干净了,不想竟还有重逢之日。

    于俏如来而言,重逢与初遇之间并没有清晰的界限,从打不开的锁到关不上的窗,从卫生间里抽水不良的马桶到书房里每隔一小时就会自己暗下来的灯管,桩桩件件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他甚至隐约觉得,自己比房东公子开明更了解这间房子——如此看来,顺手从某个抽屉的某个角落里翻出半兜碎布,只能算是诸多离谱事件中最为平平无奇的一项。

    突如其来的熟悉感对他的失忆于事无补,反而使他更觉陌生,他仿佛能清晰地看见自己过往的人生被怪兽撕扯啃咬,吞吃入腹,只剩七零八落的空白片段,零散的回忆咧着嘴嘲笑他,他却只能扯起碎花破布,试图用残存的花纹填补没有尽头的茫茫长路。

    “出任务受伤了?”史艳文突然问道。

    俏如来塞完了最后一条碎布,转身望向史艳文:“一点小伤,不要紧。”

    史艳文眉眼里染上一丝笑意:“年轻人都爱说自己不要紧。”

    “是吗?”俏如来摇头笑笑,不置可否,抬手去拽长长的落地窗帘。

    天鹅绒窗帘经年未洗,满是灰尘,细碎的尘埃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自由四散奔逃,霎时布满了小半个客厅。

    “咳咳咳——”俏如来离得近,被灰尘盖了满头满脸,止不住地咳。

    史艳文连忙起身,冲到厨房去给他倒水,却不想水还没倒完,就听到厅里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他端着水走出厨房,恰好撞上俏如来点烟的瞬间,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俏如来有些不好意思,抬抬手里的烟,低声道:“抱歉,我去卫生间抽。”

    史艳文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和萱姑的婚姻匆匆走到尽头,烟草可谓功不可没,成盒成盒的烟屁股毁了他没出生的孩子,紧接着葬送了他的家庭,萱姑带着两个孩子走的那天,他站在窗口抽了一下午的烟,整个客厅烟雾缭绕,把刚放学回家的史精忠吓得嚎啕大哭。

    他有些出神,望着站在窗口的俏如来,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自己——他们长得并不那么相似,却在某个瞬间奇妙地交叠重合,原本只有四分的相似竟也在烟尘环绕中烘成了七分。

    他很想向俏如来讨一支烟,却终究没有开口。


    刚刚入夜,突然就下起了雨,冷雨挟着寒风,顺着卫生间的窗户公然登堂入室,雨滴顺着窗框蜿蜒而下,在地下聚成一滩浑水。老小区的下水系统被大雨灌得五迷三道,濒临崩溃,狭窄的卫生间被下水道味儿塞得满满当当,

    俏如来一身睡衣,站在卫生间门口,定定地盯着周身齐整的史艳文。

    “怎么了?”史艳文刚从楼道里如山的杂物堆里挖出来一个塑料大桶,正蹲在地上拿水管子往里面灌水,见俏如来站着不动,忍不住抬眸,湛蓝的眼睛恰好撞上俏如来的视线。

    “您以前来过这儿。”俏如来指了指那个脏兮兮的塑料桶:“很熟练,还很精准,是常住吗?”

    史艳文闻言不禁失笑,点头道:“确实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你不也是吗?”

    俏如来摇头,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冲他眨了眨眼睛:“一点小伤。”

    史艳文沉默了半晌,起身把装得七分满的桶压在了地漏上,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俏如来的肩膀:“总会想起来的。”

    俏如来没有作答,只是盯着他的手,神情疑惑。

    窗外的雨声愈发聒噪,雨打芭蕉的声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回荡,沉闷而响亮。

    一道闪电划过,雷声滚滚,在震耳欲聋的天空轰鸣中,他平静开口:“冒昧问一句,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吗?”史艳文递给他一杯茶:“或许我们只是在档案室碰过面,又恰巧被公子开明藏到了同一个安置所。”

    俏如来端着茶碗,指尖虚虚地扶在碗沿,眼眸低垂,神色淡然:“公子开明一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

    窗外的雨更大了些,响亮地砸在窗子上,厨房里水壶尖啸,唯有客厅里一片死寂。

    史艳文没有回答,只是起身去关煤气,水壶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就此收声。

    俏如来只听到他隐约的叹息:“你们确实有点像,但……不一样的。”


    史艳文一向不喜欢接受采访,在他人面前剖析自己,往往是多说多错——

    但面对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错到尽头,再错也……不过如此。

    “来根烟。”史艳文冲俏如来笑笑:“回忆往事嘛,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

    灰蒙蒙的烟雾从唇齿间缓缓升起,故事却并不新鲜,甚至有些俗套得过了头,与这天下大半“父子反目”的戏码如出一辙。

    军区出身、工作繁忙的父亲,温柔善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母亲,十项全能、乖巧早熟的长子,缺席无法得到补偿,歉意无法得到谅解,纠缠厮打度过半生,天下不幸的家庭大多都是如此。

    直到——

    “后来,情报局里搞内斗,这群人斗起来……你也见过的,性命相搏你死我活,早些年更是如此,我此时再想退,已经来不及了,怕祸及家人,我不敢回家,更不敢和他见面,他一开始还时常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能给他开家长会,时间长了……”他猛吸了一口烟,把短短的烟屁股按在杯子里,长舒一口气。

    “我没办法,把他送到萱姑手里,就没再联系了,一开始还有时间想,想他过得好不好,但是……萱姑很好,她待孩子们很好,我一个没留神,他就真的长大了,再见面是在萱姑的病床前,他那时候已经很高,很像个大人了。”

    是了,父子重逢的烂俗套路,母亲去世,最后一线亲情纽带乍然断裂,接下来该是争吵、仇恨、不甘、怨怼……没完没了的撕咬和指责,直到耗尽回忆里最后一丝温情脉脉。

    “我本来也以为该当如此。”史艳文又点了一根烟,烟雾遮住了他的侧脸,他隐没在渺渺烟尘中,面目不清。

    “萱姑去世之后,另外两个孩子不愿意跟我,和他们舅舅走了。他没走,只是和我说,心不静,想拜佛,我们干这行的都不信这个,人死了就是死了,但是他执意要,我只当是求心安,就同意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自己办了两年休学,去庙里做居士。”史艳文掸了掸烟灰,语气平静得过分:“他一向很听话,从不让人操心,长到十七八岁,年轻人最好的年纪,他的两个弟弟忙着早恋打架,他却心思破败,想切断尘缘,追根溯源,是我错太多。”

    俏如来没有说话,抽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有点燃,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考上了大学,再然后我在筹办升学宴的前一天被调走接受调查,一切不了了之,再见面已经是很多年以后,在工作场合,他身材相貌样样都好,身边还陪着一个小姑娘,英姿飒爽,般配得不得了,我就远远地望了一眼。”

    “没说话吗?”俏如来点起烟,浅浅地吸了一口,“或许他会想见你。”

    “或许,但没必要。”史艳文把最后一口烟吸尽,缓缓吐出,阖眸倚在沙发上,眼角流露出一丝疲惫。

    俏如来静静地看着他,这个男人温柔英俊,挺拔高大,却已经不年轻了,眼角有皱纹,手上隐约有老年斑,他躺在沙发上,与天下千千万失败的父亲如出一辙,心碎而悲痛。

    他不由自主地为他的痛苦而痛苦,就像一种本能般的习惯,就像他比房东公子开明更了解这间房子,他甚至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比史艳文更了解史艳文。

    他忍不住点起烟,问:那我呢?

    是年轻的情人,还是与儿子相似的情人?巧合的同居同住,从头到尾的顾左右而言他,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史艳文没有说话,令人不安的死寂中,又一声惊雷炸响,整个小区陷入漆黑。

    俏如来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覆上了他的眼,温热而熟悉,令人安心,让人着迷,却又抓不住,咬不紧。

    他们在雨打芭蕉的深夜接吻。


    临近清晨,俏如来做了一个很简单的梦,破碎凋敝,却格外清晰,那些回忆中空白的片段被细细碎碎地填补塞满,烟雾渺渺,红尘滚滚,他渴饮滔滔阳焰,却被焚尽成灰。

    幼年的等待,青春期的绮梦,逃避般地切断红尘情缘,却又甘愿重回罗网之中,他在升学宴前夕表白,父亲讶异之下没有拒绝,却就此失踪;他试着开始新生活,史艳文却每夜都在他的梦中如约而至,梦中的父亲予取予求,现实中的史艳文却避他如蛇蝎——他无处寻得亲密的证据,却知道彼此隐秘不可触碰的相爱。

    真正醒来,已是中午,史艳文怕他着凉,还特意给他掖了被子,人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层叠的芭蕉在午后如海浪般随风奔涌,洪浪滔滔,他心中却空空如也。

    他曾得到过史艳文的两个吻,却都不是给他的。

    第一个吻属于濒死的史精忠,第二个吻属于情报科员俏如来。

    他只剩两个露水尘雾般的美梦。


评论 ( 9 )
热度 ( 42 )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