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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俏】白桦与大理石-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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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AU

大量私设

 

俏如来转过身,抬首望向史艳文,眸子里映着金色的烛火,火光燃得旺盛,却无声无息。

他问:“那您后悔吗?”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屋里的灯光悄然熄灭,俏如来在黑暗中又一次开口,语气平淡:“让您为难了,我换个问题,您曾后悔过吗?”

月光照进房中,史艳文瞥见俏如来的轮廓,他仍然清秀中正,多了几分棱角,也添了些寒风霜雪淬出来的冷,眉眼里浮着冰。

他无端觉出些痛意,却又知道没必要。

是他亲手把人埋进西伯利亚的荒原,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默苍离把那孩子钉在高山绝壁上任由风蚀霜刻,零散的骨骸被沉入冰河,埋进雪原,塑成一副精致的淬冰骨架,而今见他自己裹上层层血肉,用鲜血浸,用炮火烤,勉强把骨头架子烘出几分温热的气息,痛也晚了,还不如不痛。

史艳文有些晃神,却仍是面不改色:“不曾。”

“那您曾痛过吗?”俏如来继续问道,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节奏从容——“为我。”

他侧过身,避开俏如来的视线,眼神游移,瞥向那只破旧不堪的手提箱。

箱子摊开在床榻上,旧得有些过分,深深浅浅的污渍在月光下失了颜色,只剩几块或灰或暗的阴影,死气沉沉,只剩磨得斑驳的铜扣在月色下映出冷硬的光,在一片昏暗的房间中格外乍眼。

他没有回答俏如来的问题。

悔与痛的问题太坦荡,也太露骨,他不能,也不该回答这样的问题。

一片死寂中,史艳文忽而觉出几分深秋的寒意,透着潮气的风顺着脊梁攀到心口,柔软寒凉,像一条小蟒,咝咝地吐着信子。

他瞥向俏如来,见俏如来仍盯着他,便顺势指了指箱子,语气温和:“你油画学得扎实,色彩用得好,结构也漂亮,大好才华,别在死物上荒废。”

俏如来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眼底却不见暖意:“我也就擅长画些死物,让您见笑了。”

他不再看史艳文,转过身去在箱子里翻着什么,腰背绷成一张弓,既轻且韧。稍顷,烛火重新燃起,俏如来就着烛火点了根烟,缓缓坐下,烟雾缭绕,把他的面容洇得氤氲柔和。

“您不该来接我。”他深吸了一口烟,语气诚恳:“科里那么多人,您随便指个嘴严的走一趟,都一样。”

“前几个从巴黎回来的都说晕船,吐得不成人形,策君也说你平时不爱出门,不过是多一重保险。”史艳文倒了两杯水,把较满的那杯推给俏如来:“水冷了,策君的茶改日再泡吧。”

“您和策君倒是有话聊。”俏如来没喝水,低头看着青砖地上的花纹,说罢又忽地觉得这样挤兑人颇为胡闹,倒显得小儿女姿态,就深吸口烟,把剩的半截烟屁股扔到地上碾了碾,笑着找补道:“策君说我什么了,不爱出门,身体不好,学艺不精,还有什么?背后告状,我回去得找他算账。”

史艳文摇摇头:“策君只说你心思重,劝我多和你说说话。”

俏如来没做声,深秋的寒风穿过庭中枇杷,带起一片枯叶簌簌作响,掩住了他的沉默。

好半晌,俏如来长叹一口气,扭头看向史艳文,史艳文似有所感,微微侧脸望向他,侧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消瘦。

俏如来心头沁出隐约的苦意,不禁把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只扔出两句不痛不痒的答复——“策君多虑了,这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称心如意的快活人,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听了这话,史艳文轻笑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一支递给俏如来,另一支自己点了。

俏如来接过烟,却没点,只是夹在指间摩挲着。

“精忠,你应该恨我。”

史艳文的侧脸在烟雾中模糊了,连着语气也带上些飘忽的犹豫。

他没继续说下去,只因为接下来的话说不得,就算彼此再心照不宣,一旦开口就再没了后悔的余地,他曾尝过无可转圜的苦果,不想再酿一坛无路可退的苦酒。

俏如来透过烟雾与烛光凝视着他朦胧的侧影,语气平静:“是啊,我本应该要恨您,我也本应该要后悔。”

史艳文弹了弹烟灰,星星点点的烟灰顺着他的长袍跌落,悄无声息地熄灭于尘土之间。

“总该先试试。”

俏如来笑起来,摇头道:“未尝不是试过,才知道世上没有万事顺意的道理。”

烛火噼啪,烟雾缥缈,史艳文把烟掐灭,冲他笑了笑,神情疲惫,语气却温和照旧:“原来你是这样想的……那也好。”

俏如来垂眸低头,抱着仅剩半分余温的粗瓷茶杯,指腹上的茧子摩挲过杯壁缺口,带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钝痛。

他突然想起临行前公子开明对他说的话。

当时他正在收拾写生本,门没锁,公子开明哐当一声撞开门,然后就跟没长骨头一样斜倚着门框,边啃苹果边说——

“你这次回去,会死掉。”

 

旧宅只住了史艳文一个人,他过得随便,又时常在外奔波,天长日久,一日三餐拿粗茶淡饭打发自己也当常事,好好一个灶房里愣是只有半缸米一把水芹菜,冷锅冷灶,连带着整间宅子都没半分烟火气,站在庭中,满怀尽是风声萧索,树影婆娑。

“父亲平时就住这儿吗?”俏如来举着灯,照了照灶台上蔫了的水芹菜,随即瞥向史艳文:“今日一见,才知道父亲生活困窘,倒是让我放心不下。”

史艳文不禁失笑道:“只是偶尔忘了买菜,更何况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那把水芹菜都够煮两顿了。”

俏如来没有说话,只是端着灯台,望向史艳文。

北方把他磨出微钝的棱角,又给他淬了一层冰,不由分说把他变成一尊冰雕,可是面对柴米油盐时,连雪原森林也不由得温柔下来。他眉眼间染上了南方桂花的甜暖,头发许是疏于修剪,有些长了,发丝柔顺地垂在肩头,在灯火映照下泛着淡淡的金色,衬得他周身都亮了起来。

两人对视许久,史艳文方才败下阵来,叹道:“科里忙,在家吃饭的日子本来也不多。”

俏如来点点头:“不知道策君和您说了没有,我画艺不精,厨艺却还勉强过得去。”

史艳文一时恍惚,时间与距离彻底地改变了他的长子,少年像白桦树一样悄无声息地挺拔生长起来,七年没见,眼前人面目全非,能称得上熟悉的只有一个名字——甚至连名字都不算熟悉,“史精忠”早就没人提了,出外留学卷入革命大潮的是俏如来,被情报科吸纳的是俏如来,继承了默苍离遗志的还是俏如来,史精忠是谁,又在哪里呢?

幼年失散,少年离家,两人相处的日子屈指可数,他们对彼此的印象被埋在记忆深处,被许多要紧的、更要紧的事裹挟着洒落,碎成一地月色,明亮光鲜,却一片瓷也捡不起,一捧火也点不燃,唯有靠些枯枝败叶燃起的微弱烟火气息骗过彼此,掩去两人身上的霜雪,让他们看上去像是一对亲人。

就在史艳文恍惚的档口,俏如来突然开口问道:“市政厅巷口的馄饨还开着吗?”

“开着的,你——”史艳文刚想说起他小时候,猛地觉出不妥,骤然刹住车,改口道:“你叔父说无心素来爱吃这个,应该是开着的。”

“那就好,明天上午得走一趟五组,中午我去找您。”俏如来笑笑:“行李都在旅馆,我就先回去了,您也早些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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